到了更尽人静,杨二郎便叫小厮搬了柴草,到了妹子门首,放一把火。这些 茅草小屋,一时便烧的满天红。杨二郎正在那里看,只见火尾,登时横冲,入自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己大屋,自己住屋也烧起来了。心下大惊,急赶进搬抢家伙什物,走到后门,懊 悔不迭。及查看人、物,烧坏两个小厮;妻子去抢衣饰,被火烟冲倒,活活烧死。 二郎慌在一团,天明方知烧死妻子,此是后话。 却说杨二发火烧时,杨氏刚正睡着,忽梦中听得有人,连叫「火发」。 慌忙披衣起来,那火已烧在面前,心下慌得没主意,只是叫天。忽见那晚送 米来的老者,从火里钻进来道:「大娘子,我来救你出去。」 把杨氏驼在背上,从火里缓缓走了出去。直驼了一段路,才放下道:「大娘 子,这火是怎样起的?皆因前日我送你米,你哥哥疑你做甚丑事,故夫妻设计要 烧死你。不料天理昭彰,你倒不死,他的房子却尽烧了,又烧死了个把人哩。」 杨氏道:「原来如此!蒙你老救我,真是重生父母!但如今到那里去安身?」 老者道:「先到我家再处。」 遂领着杨氏走到家里,推开大门,安顿一去处,与杨氏道:「大娘子坐住, 等我进去点光来。」那老者进去。杨氏坐了一会,一个瞌睡竟睡着了。 天明醒来看时,原来不是人家,是个土地庙,那妆塑的土地,正与夜来救他 的一般。 杨氏醒悟道:「原来公公救我,料我日后还有些好处,不然屡屡救我则甚?」 便起来拜谢土地,刚刚拜完,忽见一夥人,拿香烛进来。内中一个,叫做张 小峰,常与裴胜相好的,见了杨氏,骇问道:「大娘子,怎么独自坐在庙里?」 杨氏一头哭,便把丈夫不成器,出了门,及哥嫂逼嫁、放火烧我、感得土地 救出的话,一一告诉。 众人道:「你哥家事颇好,休说你一个,就是叁五个妹子,也供得起,怎下 这毒手。」 内中一个是后来的,住在杨二后门,也说道:「千算万算,天只一算。昨夜 火起时,四邻俱看见,有人站在半空,把几面红旗,遮好四边房子,单烧杨二一 家。天明找寻妻子,已烧得黑炭样了,还在那里哭老婆哩。」 众人听了都伸舌头道:「真是虚空有神明。」 张小峰又问杨氏道:「裴胜哥出去几时了?」 杨氏道:「将有年半。前日闻得哥哥说,已死了,不知是真是假?」 张小峰笑道:「活活一个人在,怎么说死?」 杨氏道:「莫非官人知些信息么?」 张小峰道:「现在扬州钞关上,帮个公子的闲,终日骑马出入,好不阔绰哩!」 杨氏道:「几时见他?」 小峰道:「今年春头。」 杨氏道:「我要去,可寻得着么!」 小峰道:「一到扬川,就可见面。」 杨氏道:「这里到扬州多少路?」 小峰道:「有二叁百里,还要过扬子江哩!」 杨氏泣道:「这等我永世不得见了!不如寻个自尽罢。」 小峰道:「不要忙,做找不着,加些盘费上去。我家媳妇,也是扬州人,明 日要回娘家去。你搭了他船同去,岂不省便?」 众人道:「妙极!」 遂登时叫了轿来,抬杨氏到张小峰家去。杨氏拜谢众人,嘱道:「列位,奴 家若寻得丈夫回来,再谢。但今日之事,切不可令我哥哥得知。」众人应允散了。 杨氏到了张家,次日便同他媳妇上船。张小峰赶来,拿一封书交给杨氏道: 「见了裴兄,将此书交他。」 杨氏拜谢开船。不多二叁日,到了扬州,杨氏就借小峰媳妇家权住。那家知 他贫穷守节,不胜哀怜,好好看待,逐日着人领她满街去撞,偏生不遇。 一日走到个小巷,见一个认,手拿壶酒,托着几盘点心,身上穿的褴褛,忙 忙走进一个人家去。杨氏仔细看时,正是丈夫裴胜。 原来裴胜跟个公子帮闲,好不兴头。但他虽落魄,旧家气骨犹存。那公子常 倚势,欺凌平人,裴胜背地与同辈,说他短处,被公子听见,赶了出来。故此仍 旧在赌场中奔走,博几个飞头钱过日子。 那裴胜心下虽忙,眼却也清,一路进去,心里想道:「奇怪!巷头那个妇人, 好像我妻一样。」 放下点心,忙走出来,恰正撞着,便大叫道:「我的娘,千山万水,那个同 你到此?」 杨氏哭道:「人人说你发迹了,怎又是这个模样?」 裴胜道:「那个对你说?」 杨氏把小峰的书与他看。见上面写道: 自从钞关叙别,条尔又半矣。想仁兄吉人天相,得意境 界,欣慕欣慕。兹为尊阃夫人,在令岳家苦守。令岳去世, 日遭兄嫂阴害,几陷死地,幸神佑得全。某所目击,不忍坐 视,特就便船送归。教下望乞欣留,不胜幸甚。 通家弟张峦拜启 方正看完,只见里边走个人来问道:「这内眷是兄什么人?」 裴胜道:「这是贱内,特来寻我。」 那人道:「既是尊眷,怎不里面去坐?」 杨氏便走入去看时,心如刀割,泪如雨下。原来裴胜在那家耳房安身,只一 张床,一张破桌。 裴胜等他停了泪,问道:「到底怎的,说与我听。」 杨氏将前后一一说了。裴胜怒道:「我迟日发迹,定摆布他。」那陪杨氏的 小厮,也回了。是夜裴胜夫妇,少不得苦中作乐一番,然后睡了。 且说裴胜睡着,梦见个白须老者,叫道:「裴胜,我救你妻子来,与你发迹, 何不将妻再赌一赌?」 醒来却是一梦。天明起来,忽有人叫裴胜出去道:「外面俱传,令夫人天姿 国色,有个崔六郎,手头有几万银子,叫你把妻子与他赌。肯不肯?」 裴胜听了,正合夜间的梦,连应道:「好。」 即写了「现赌活管」四个大字,贴在壁上。那人便去约崔六郎来。 六郎道:「耳闻不如目赌,你把妻子与我看看。若果生得好,我就把一所当 铺与你赌。」 裴胜应允。遂引六郎到自己房边,远远站着,又设计把杨氏哄出来,六郎见 了道:「果然好,和你交易。」 原来裴胜,巴不得一拚,嬴他当铺;万一输了,妻子也好吃碗自在饭。那六 郎是会弄手脚的,要稳嬴他个标致老婆。两下立起文契婚书,中见俱全。两个欢 天喜地,把筹码摆出。不想裴胜随手掷的都是「快」,那六郎越弄手脚越是「叉」。 不上几掷,把六郎的筹码剿的精光。 众人道:「文契要花押了。」 那六郎是爽利汉子,当下画了花押,把当铺交与裴胜而去。这裴胜方对妻子 说出这事,杨氏甚喜,却骂道:「我事苦到此,若输时,你就送予别人?可见你 赌博人终是不好。」 又哭将起来。裴胜道:「我的娘!你若不来,我不发迹,目今得了两千,已 满我愿,此后,再不赌了。」裴胜谢了中见,并谢了小峰的媳妇娘家。果然不复 去赌,紧紧料理做起人来。 过了两年,将几百银子,买个官儿,夫妻轿马回到勾容,一洗当日之羞,二 去塞杨二郎之口。 其时是叁月初头,那杨二郎自从那年放火烧妹,家业萧条,虽不至没吃没穿, 也日逐支吾不来。闻得裴胜做官回家,心下大惊,想道:「若说妹子失火烧死, 邻舍并没见尸,讨起人来怎么处?」 过了二叁日,只见裴胜带了杨氏,纱帽圆领,轿马凉伞,轩昂回来。杨二无 奈何,只得出接。见了妹子,吃惊道:「你一向在哪里,却同妹夫回来?」 杨氏道:「那日被哥嫂烧死,我跟这死鬼回来讨命。」 杨二郎慌道:「当初悔听妇人言,致行那事。然而自作自受,你嫂子也烧死 了,还讨甚命?」 裴胜笑道:「这等说,尊舅那骨头,也要像我当年了;你妹倒没死,火烧那 夜,就有神人送到我那里。」 二郎更觉羞惭,道:「妹子念同胞手足情,妹夫高抬贵手,往事休提。」 说罢,双膝跪下。裴胜夫妻,慌忙扶起,道:「你自不仁,我却不念旧恶。」 杨氏掩口笑道:「多承火攻,烧得我有个出头日子。」那二郎满面通红。 话休烦絮。却说裴胜,自己将银钱付於家人,买辨食物,请客拜客,忙了几 日。便一面寻张小峰,谢他二十两银,四个尺头。又捐资一百两,重建土地庙, 夫妻亲去烧香设醮。 那村中俱道:「裴胜败子回头,杨氏知恩报恩。」称个不了。 毕竟赌博是最下的,把妻子来赌,是下之极了。倘若输了,便作世世话柄, 岂不可耻!吾谓裴胜幸有个妻子在,不然,不愁不输膫子。好赌者,吾集此以为 鉴。 第四段何瞎子听淫捉汉火里焰远奔完情 诗曰: 人世姻缘亦最奇,变无为有甚难期; 饶伊防御千般巧,早出重垣向别啼。 这首诗,单表人的姻缘有个定数。由今看来,定数虽不可逃,其中变幻,又 不可测。明明是我妻子,偶起个风波,却失去了。明明不是我妻子,偶凑个机关, 却又得了。其间离合,难以发举。 看官请听:话说湖州府清白镇地头,有百十户人家。内有一瞽者,姓何,起 课最灵,远近皆来问卜,无有不验,因此人称他个号,叫做「赛康节」。 每日间,任你没生意,除食用外,也有两多银子馀剩,时附近有个杜家,见 他生意好,把个女儿,叫做羞月,与他为配。不知那羞月极其伶俐,如何肯嫁瞎 子?迫於父母的主意,纵没奈何,心下实是不快。 「赛康节」自得了这老婆,眼虽不见,但听得人人喝彩,道好个娘子,他便 爱惜胜如金玉,只去温存老婆,把生意都丢冷了。间有人来问卜,也不甚灵验, 十分中只好一二分生意。还有好笑处,正在那里要起课,想着老婆,竟摸了进去。 任人在外边等候,就唤他亦不肯就出,因此生意更不济了。这叫做: 只食恩爱好,那顾利名高。 始信无锋刃,教人骨髓焦。 看官,你道何瞎子只管摸进去做甚?因他耳朵里常听人说,瞎子的老婆,从 没个不养汉的。他惟恐妻子做出这样事来,故此不时摸将进去。 适一日,羞月正在灶下烧火。何瞎子走进房去,将手向床边一摸,不见;向 马桶边一摸,又不见;复摸到吃饭的桌边,也不见!便叫道:「娘在哪里?」 羞月对他一啐道:「呸!你只管寻我做甚?」 瞎子道:「我闻得像有脚步响呢?」 羞月道:「有这等奇?我卧房里,哪个敢来?」 那瞎子道:「像有人说话响呢?」 羞月道:「呸!着鬼了,影也没有,却说恁般话。你不要痴,你老婆不是那 等人,不是我夸口,我若肯养汉,莫说你一个瞎子,再添几个瞎子,也照管我不 来!」 何瞎笑道:「我方说得一句,就认起真来。」依旧摸了出去。正是: 只因一点水,惹起万波涛。 却说隔壁有个小夥,叫做乌云,绰号又叫火里焰。这乌云到处出热,凡有人 央他,极冰冷的事,有了他就像火滚起来,故人取他的浑名,叫做「火里焰」。 他与何家,仅一壁之隔。何瞎因没了眼目,一应家使用的,都相烦他,遂做 了通家弟见。羞月叫他叔叔,他叫羞月嫂嫂,穿房入户,不以为意。 这时何瞎夫妻斗口,他刚在厨下整饭,闻得羞月的话,心下忖道:「怪不得 我到那边去,嫂嫂频把眼儿描我,我因好弟兄,不曾在意。这样看起来,我不要 痴了,把块好羊肉,丢在别人口里去!等我去混一混看。」 便悄悄地走入羞月卧房来,恰值羞月正在便桶小解,见乌云走来,忙把裙儿, 将粉白的屁股遮好。 乌云笑嘻嘻的道:「嫂嫂解手啊!」 便向袖内摸出一张草纸来,双手递过去,道:「嫂嫂,头一张不要钱!」 羞月劈手打落道:「叔叔,这事你做得对么?还不快走!」 乌云应前道:「是,就走。」 及回头看,羞月并无怒容,却一眼看着他走。走回家想道:「有趣,口儿虽 硬,眼儿却送我出来。且不要忙,明日少不得要央我,那时随机应变。」 到了明日,羞月果在隔壁叫道:「乌叔叔,你哥要托你个事。」 那乌云听得,便麻了叁四分,忙应道:「来了。」 急跑过来道:「嫂嫂要做甚的?」 羞月笑道:「昨日言语唐突,叔叔莫恼。」 乌云道:「怎敢着恼!嫂嫂就掌我几下,亦不恼。」更歪着脸过去道:「嫂 嫂,试打一下看。」 羞月笑道:「我有手,也不打你这涎面。与你说正经话,哥哥这会忙,有包 碎银子,烦你去煎。」 乌云道:「当得。」接住银便去了。 这羞月见他走了,叹口气道:「我前世有甚债,今世遭这个丈夫!多承乌叔 叔在此走动,我看了他,愈伤我心,几时按纳不下,把眼去送情,他全然不解。 陡的昨日走进房来调戏我,我假意说几句,甚是懊悔,故今日又唤他来安慰他。 天吓!这浅房窄户,且那瞎物又毒,半刻不肯放松。就是要做,哪里去做?」叹 了口气,便靠在桌上假睡。 不一时,乌云煎了银子,竟奔羞月房里来。见她瞑几而卧,便轻轻用手去摸 她的奶,摸了这个,又摸那个。羞月只道是瞎子摸惯的,不以为意。 乌云见她不问,又把嘴靠在羞月的嘴边,把舌头捞一捞。羞月把头一扭,方 见是乌云,忙起身道:「叔叔难为你。」 只见布外,瞎子摸进来,道:「难为叔叔,快烧锺茶与他吃。」 乌云答道:「自家弟兄,怎说这话。」 辞别回家,不胜喜道:「妙!舌头还是香的。这事有七八分了。」暗笑道: 「这贼瞎,看你守得住否?」 有诗为证: 为着佳人死也甘,只图锦帐战情酣; 致教踏破巫山路,肯使朝云躅倚栏。 却说羞月,见乌云去了,心下亦着忙道:「亏我不曾喊出甚的来,只说『难 为你』叁个字;幸瞎子缠到别处去,还好遮掩。若再开口,可不断送了他!」 若道:「冤家,你也胆大,摸了奶,又要亲嘴,我若睡在床上,连那个东西 也干了去了。冤家,你空使了心,那瞎子好不厉害,一会也不容你空闲。我就肯 了,那个所在是戏场,你也怎得下手?」 一头想,一头把只卿儿来摇。适乌云又走来,见她地下一只红绣鞋儿,忙拾 起来笑道:「嫂嫂好小脚儿!」宛似那: 红荷初出水,叁寸小金莲。 羞月道:「羞人答答的,拿来还我。」 乌云就双膝跪下,将鞋顶在头上道:「嫂嫂,鞋儿奉上。」 羞月一笑来抢,乌云就乘势拦腰一抱,正要伸手去扯她裤子,只听得门响, 那瞎子又进来了。乌云忙放了手,把身往地下一倒,如狗爬了数步,闪到后窗, 轻轻跳出窗外,向羞月摇手讨饶。 只见那瞎问道:「娘和谁笑?」 羞月道:「我自家笑。」 何瞎道:「为什么笑!」羞月道:「我又不着鬼迷,你只管走进走出,岂不 好笑?」 何瞎亦笑道:「今日没生意,我丢你不下,故来陪你。」 一屁股就羞月身边坐下。乌云见支吾过了,始放心走回家去,恨道:「贼瞎 再迟一会进来,便被我上钓了。吃这贼瞎撞破,叫我满肚子火,哪里发泄?我看 嫂嫂,十分有情於我,怎得个空,等我两人了了心愿,死也甘心!」 想了一会道:「妙!妙!我看她洗香牝的坐盆,傍着我家的壁,待我挖个孔 儿,先遮好了,等她来洗时,把手去摸她一把,看她怎生答应?」 忙去安排停当,侧耳听声。闻得倾汤水响,乌云便走去,拿开壁孔,瞧将入 去。只见羞月把裤儿卸下,坐去盆中去洗。 乌云看得亲切,便轻轻将手向屁股跟前,香喷喷的牝儿内一摸。那羞月只道 是甚么虫之类,猛的叫了一前,道:「呀!不好了!」 何瞎忙忙摸来问道:「娘怎么了?」 羞月转一念,晓得是乌云做作,便遮掩道:「好古怪,像有个虫在我脚上爬 过。」 何瞎听罢,也丢开去了。 却说乌云,把这只摸牝的手,闻了又闻,道:「种种香气俱好,只有这种香 气不同,真是天香!怎不叫人消魂?明日不到手,我须索死也!」想了一夜。 次日早晨,晓得何瞎子生意是忙的,他便钻入羞月的房中去。 羞月见了笑道:「叔叔,你心肠好狠,怎下得那毒手?」 乌云跪下道:「嫂嫂,可怜救我一救!」 羞月道:「冤家,不是我无心,那瞎就进来了,如之奈何?」 乌云道:「此时生意正忙,有一会空,把我略贴贴儿,就死也甘心!」 羞月见说得动情,便不做声,乌云便去解她裤儿,搂抱上床,忙把那物插了 进去,正要抽动,只听得脚步响,羞月道:「不好了,来了。」 忙推开,立起身来,一头系裤子,一头走到房门边立着,推乌云快去。 乌云回到家中,那个物事,直突突不肯软,流延不了,又听了一会,瞎子出 去了,乌云又走到窗子边道:「嫂嫂,我再来完了事去!」 羞月道:「莫性急,弄得不爽利。我想一计,倒须在他面前弄得更好。」 乌云惊道:「怎的反要在他中可弄得?」 羞月道:「你莫惊。我已想定了,你下午来,包你饱餐一顿。」 有诗道: 欲痴熬煎不畏天,色胆觌面恣淫奸; 不怕人羞并人憎,又抱琵琶过别船。 其时乌云半信半疑,到下午走过来,见何瞎和羞月共凳儿坐着。羞月见乌云 来,即对何瞎道:「你去那边凳上坐坐,我要管只鞋儿,你坐在这里碍手碍脚。」 何瞎应一声,便起身去,睡在春凳上,羞月向乌云点点头,乌云轻轻挨过来, 就在那凳上,各褪下小衣,紧紧地搂了抽送,抽到百十来抽外,里面有些水来, 便不免隐隐有些响声。 那瞎子目虽不见,耳朵是伶俐的,问道:「娘,什么响?」 羞月道:「没什么响。」 何瞎道:「你听,响呢!」 羞月道:「是老鼠数铜钱响。」 瞎子道:「不是,青天白日,如何得有?」 乌云见瞎子问,略略轻缓,那响亦轻,何瞎子便闭了嘴。乌云又动荡起来, 此番比前更响。 何瞎道:「娘,又响了。你听得么?」 羞月道:「不听得。」 何瞎道:「你再听。」 羞月道:「有甚人在屋里入牝响,偏你听得这许多响!」 乌云此时不动,又不响了。 何瞎道:「好古怪!」 乌云忍耐不住,那响声又发作起来。 何瞎道:「又响哩!」 羞月道:「我只道是什么响?原来是狗舐冷泔水响。」 何瞎道:「不像。」 乌云又住手,歇了一会,渐渐又响起来。 何瞎道:「明明响得古怪。」 羞月道:「啊!是猫嚼老鼠响。」 何瞎道:「不是。」 不想乌云弄在紧溜头上,哪里住得手,哪里顾得响?越抽得狠,越响得凶! 何瞎道:「古怪!古怪!这响,响得近了。娘你再听听。」 羞月也正在酥麻的田地,含糊答道:「是响,是响,是隔壁磨豆腐响。」 何瞎道:「不是,不是,等我来摸看。」 便立起身来。乌云早已了事闪开,羞月忙去坐在坐桶上,却是响声已歇了。 羞月道:「哪有甚响?偏你耳朵听得!」 何瞎站住脚,侧耳一听道:「如今不响了。」却亦疑个不了。 你道这大胆的事,也敢做出来?正所谓「聪明的妇人,赛过伶俐汉」。 以后二人情兴难遏,又碍着瞎子,妇人便心生一计。把些衣服浸在脚盆内, 以屁股向上突起,叫乌云从后面插入,假装在搓洗衣服,凭他抽送,入弄其前。 虽后面人与前面入,响前不异,而瞎子闻知,却更不疑。方明好了。 不想两个淫心愈炽,日日要如此,便日日洗衣服;时时要如此,便时时洗衣 服。晴也洗,雨也洗,朝也洗,夕也洗。 那瞎子不知听了多少响前,心下疑道:「就有这许多衣服洗?」心中便猜着 了九分九。 一日,又听得响,何瞎故意自己要出去,走从衣盆侧边过。约近,便装一个 虎势,突然扑将过去,果摸着两个人,便一把扯住衣服喊道:「是哪个奸我的老 婆?」死也不放。 乌云晓得瞎子的利害,忙把衣服撒下,跑了。瞎子拿了这件衣服,跳出大门, 喊道:「列位高邻!有人行奸,夺得他的衣服在此,替我认认,好去告他!」 只见走出几个邻舍来,把衣服一认道:「这是火里焰的。」 瞎子听了愈怒道:「这狗骨头!我待他胜若嫡亲兄弟,如何也干那个勾当?」 内中有一个人道:「阿哥待得他好,阿嫂难道不要待他好的?」 众人都笑起来。有一个老成的人劝道:「何先生,我劝你,你是个眼目不便 的人,出入公门,一不便;打官司又要费钱,二不便;像这不端正的妇人,留在 身边,她日后没有大祸,必有逃奔,叁不便;依我众人劝你,叫乌云完了地方上 的事,陪了你的理。把这个妇人,送回娘家去,别嫁了人,这是长便。若留在身 边,你喜她不喜,恐你的身子不保,请自叁思。」 何瞎子听了这一段话,点点头道:「这话有理!这话有理!」於是进内去, 四周一摸,却摸不着妇人,那妇人反唠唠叨叨,说她的有理,被瞎子一把扯住那 妇人的耳朵,都咬开了。正值她的娘家有了人来,便领回家去。 那乌云浼出一个相知弟兄,安排几桌酒,请了地方邻里,又凑了几两银子, 托了好弟兄,与何瞎子讨了羞月,搬去他方居住去了。 古来说得好:「盛粪箕对着支苕扫。」再无话说,况何瞎是个瞽目之人,只 该也寻个残疾的做对,讨这如花似玉的妻子,怎不做出事来?如何管得到底?看 官,你道是否? 第五段浪婆娘送老强出头知勇退复旧得团圆 诗曰: 二八佳人体似酥,腰间仗剑斩愚夫; 虽然不见人头落,暗里教人骨髓枯。 这首诗,乃昔日纯阳祖师,叹世人堕迷色欲、精髓有限,不知进退,致精竭 髓枯,未有不丧身绝命者。 因说徽州府休宁县,有一人姓陈名简,家事甚殷,年至五十,才生一子。七 岁时,便请先生命名上学。 因对先生道:「学生年老,止生此子,欲取一名。今观俗称,非金即玉,孩 子恐折他福,须取低微些;非猫即狗,又近於畜牲所生。求先生取一名,只要微 贱些,不近於禽兽就罢了。」 那先生道:「便取为先生何如?」 陈简道:「又来取笑了。世上最尊贵者,莫如师范,小儿焉敢呼此?」 那先生道:「你不知道先生的苦处:第一要趋承家长;第二要顺从学生,第 叁要结交管家。叁者之中,缺了一件,这馆就坐不成了。如何不微不贱?」 陈简道:「先生戏言耳!也罢,『先』字改了『生』字罢,就叫做『生生』。」 固取名为「生生」。 这生生却也领意,读十馀年书,虽不大通,粗粗文理,却也解得出。不觉十 八岁了。生生嫌名字不好,又不好改了父的命名,只得去了一个「生」字,换个 「鲁」字,叫名「鲁生」。 父亲与他娶了一房妻子汪氏,做亲一载,汪氏腹中有五个月身孕。徽州乡风, 儿大俱各生理。 陈简便打发鲁生出门道:「是男儿之志在四方,岂毙於妻儿枕边!」 陈简即兑了五百馀两本钱,交付鲁生,又托表弟蒋尚义与他作伴,并嘱规戒 非为。择了日,鲁生只得拜别父母,安慰汪氏,哭离妻房,同了表叔而去。 却说他二人离了徽州,拿这五百两银本钱,走到地头倾销,买了南北生熟药 材,去到北京货卖。到了下处,寻了主人,堆下药材,乱了两日。 那鲁生自离了妻室,好生难过,思量一知音朋友,或次或唱,消遣度日,便 与行主人说知。那主人就如敬父母一般,便举荐一个人来。那人姓马,绰号叫做 「六头」。为何叫做「六头」: 坐在横头,吃的骨头,跟人后头, 看的眉头,睡的丫头,奉承的鼻头。 这马六头,帮闲称最,蔑片居先。一进鲁生的寓处,帮衬十分,奉承第一, 那鲁生与他,竟成了莫逆,一刻不离。 尚义有时劝戒道:「此等人不可亲近他。」 鲁生只是不听,也只得罢了。不想二人说得入漆,便诱入那勾栏中去玩耍。 鲁生偶见一个娼妇,生得身材小巧,骨骼轻盈,虽无五、七分颜色,倒有十二分 妆扮,灯下看来,俨然一位仙子!那鲁生便春兴勃然,又有那六头在跟前,一力 提掇,自然耍上了道儿。 鲁生便回了寓处,取了五十两银子,并换药材的四疋缎子,拿去院中,送与 鸨儿,以为初会之礼。那鸨儿连忙定桌席、叫戏子,花攒锦簇,吹弹歌舞,做了 叁日喜酒。一应赏赐,俱出六头之手。 因蒋尚义说话锁碎,吃酒也没他分了。一连就在他行中,耍了好几时。不想 这鲁生嫖的妓者,叫做桂哥,年纪一十八岁,却有一身本领。吹得,弹得,唱得, 吟得,写得,饮得,所交俱贵介公子,在勾栏中也数七八的妓子。这鲁生不过生 意人出身,吟咏不消说起,即打差之资,亦在鄙吝半边。那桂哥眼界极广,哪里 看得在心?故此鬼脸春秋,不时波及。 那鲁生天是聪明人,用了百十馀两银子,讨不得一个欢喜,心中深自懊悔。 一日回寓,对表叔尚义道:「我不过因一时寂寞,错了念头,用去百十馀两,讨 不得半点恩情,反受了十分调谑。真是悔恨!」 那尚义忙举手道:「老侄恭喜!俗语说得好:时来撞着酸酒店,运退遇见有 情人。老侄若怕凄凉,何不寻个媒人,娶个处女,早晚也可服侍。就是饮食汤水, 也得如心。」 鲁生欣然道:「老叔之言正合予意,快叫马六头来,寻媒说合,我实一时挨 不得了。」 尚义道:「须另寻媒,这六头包会误事!」 鲁生道:「老叔不知,这些事他还周到。」 遂叫了六头唤媒。寻着一家姓邬名遇,只有二女,长年二十岁,次年十七岁。 六头帮衬,鲁生相看,中意了邹大姐。便择日行聘,入赘进门做亲。其酒水花红, 便鲁生打点。银两送到邹家,及期进门行婚。 礼毕,上床就寝。只见那邬大姑,先脱得赤条条睡在床上。鲁生认作闺女, 以津唾润了牝口,将阳物轻轻插入半寸,问道:「你疼么?」 邬大姑道:「不,不。」 鲁生心中道:「北方地土丰厚,此物也宽容易进。」 便将阳物用力一耸,直尽了根,又问道:「你疼么?」 邬大姑又道:「不,不。」 鲁生方知非真花去,乃以阳物极力耸叠,自首至尾狠抽一二千抽,邹大姑弄 得淫水淋漓,口中沉吟不绝,弄了一二更次,鲁生一泄如注。 事毕,将白汗巾讨喜,清晨一瞧,但见些臢点污秽,并无一毫红意。那鲁生 心中甚是不悦,忙唤六头来问道:「昨夜做亲,满望一个处子,原来是个破罐。 媒人误事,乃至如此!」 六头道:「我见人物尽好,又价廉功省,十分起意,不知又是破的。我去寻 媒人来问她。」 去不多时,媒人便到。鲁生扯出外边,轻轻的道:「你如何将破罐子哄我?」 媒婆道:「这样一个女娘,没有二、叁百两银子,休想娶她!我见官人少年 英俊,知轻识重的人,后来还要靠傍着你,故再叁劝减,送这一位美人与你为伴。 就有些小节,也须含糊过去,你倒争长竞短起来!」 鲁生道:「到是后婚,却也无碍;若有了外遇,如何同得一块!」 那媒人便笑嘻嘻地道:「官人,你原不知她。她前夫病体沉重,必定要她过 门冲喜,一嫁叁日,新官人已死。我闻大姐说,他那行货,极其妙小,况病重的 人,做得叁日亲,进得不上一个头,后边这一半,还是含花女儿哩!」 鲁生也笑道:「倒是再醮也罢了。」於是留媒人并六头饮酒,又做叁朝五日, 极其丰盛。 摆了几日酒,酒毕,未免又动起色来,二人上床。这番交媾,非比前日。那 鲁生把那阳物刚插进去,邬大姑便在下边淫声浪气,没口的叫:「我的亲亲,你 探得我心花子上,肏得爽利,若只管横截竖截,我好过不得。」 鲁生道:「我知你那心花子,生在哪里。」 邬大姑道:「你抽着,待我对你说。」 於是鲁生将阳物往上一顶,大姑道:「下些儿,下些儿。」 鲁生又往下一顶,大姑又道:「再上些儿,上些儿。」 鲁生便往当中连顶几十下,大姑将身子凑着,连声叫道:「着!着!」不觉 两下俱丢。 第八段鲁生问道:「你如何干事,就要叫起来?」 大姑道:「我们这边乡风是这样,不像你们南边人不出声,不出气,入死牝 的,一般有甚情趣。」 鲁生被此淫情所迷,於是把卖货的银两,都交她收管。那大姑陆续私积,一、 二年间,也偷了一、二百金在身。 那鲁生渐渐消乏起来。着五百馀两出门,嫖了百十馀两,讨大姑去了百十两, 又被大姑私窃一、二百两。况时运倒置,买的买不着,卖的卖不着,有多少利生 出来?只剩得百十两银子,心中甚是惊慌,把银子依先自管,家中使费,亦甚俭 薄。 邬大姑一门,原是吃惯用惯的,如何爱得清淡?便不时寻闹起来。鲁生无奈, 只得以此物奉承,正合了邬宅的家法。那鲁生便渐渐地黄瘦起来,染成一病。 一日,鲁生从窗下经过,听见里面唧唧哝哝说话,他使伏在窗下潜听。听得 邬二姑道:「我瞧姐夫囊中之物,也不多了,又且病体恹恹,料没有久富之日。 姐姐你贪他甚的?不如照旧规,送他上香。你年纪尚小,再寻一个富贵的,可不 有半世的受用!」 大姑道:「你言虽有理,但怎么下得这手?」 二姑道:「姐姐差矣!我北边女人,顾什么恩义!趁早结果了他还有好处。 再若执迷,被人看破,便没下梢了。」正是: 呜呼老矣,是谁之嗟? 不可错了念头! 大姑道:「好倒好,只是有病的人,如何肯兴起来?」 二姑道:「姐姐,你又不聪明了。病虚的人,虚火上升,只须把手去摸弄, 定是硬的,定要干的。今夜你莫完事,假意解手,我来替你上床。任他就是有手 段的,也要一场半死,断要上香了。」这叫做: 隔墙虽远耳,窗外实有人。 她二人在房中计较停当,却被鲁生在窗下听得明白,不觉出了一身冷汗,惊 讶道:「好狠女子,竟要置我死也!原来是惯做此道的,悔也何及?」 於是急忙出去,对蒋尚义道:「适才邬二姐对姐姐道,我囊中有限,病又不 好,莫若趁此病时,姐妹交替,送我上香,今晚就要行事。倘若他来,如何对敌? 事在危急时,请你商议,有甚计较,可以救我?」 尚义道:「老侄恭喜!还是你家祖宗有灵,使你闻知。但祸由你自作,好色 心胜,所以有此。也罢,侄妇既换得妹子,老侄难道换不得表叔么?若果真话, 我便打磨军器,暗藏於房中,待她来时,着实杀她一阵,教她弃甲曳兵而走,以 后再不敢上香了。」 鲁生道:「准在今夜。老叔作速打点,千万救我一救。不然,千山万水出来 经营,倒死於妇人之手。可恨!可痛!」 二人计较停当,蒋尚义便到药店中,撮了几品兴阳药料,自己修合应验良方。 又把剪刀将尘柄下的毛剪去,只存一、二分短毛在上,以便厮杀。 却说晚间,鲁生上床先睡,邬大姑随后上床,果然去摸弄鲁生的阳物。那鲁 生已知,心下不动,无奈此物不做主,竟自硬挣起来。大姑便以身跨在鲁生身上, 百般拨弄,不觉春风已完一度。大姑便假要小解,走到妹子房中去了,鲁生忙掀 帐子,爬下床来,换了尚义上床。 不一会,二姑亦来上床了,两人搂在一块,亲嘴咂舌。二姑把手去拨弄姐夫 的阳物,那独眼先生,便一时暴怒,挺身昂举。假姐夫即爬在二姑身上,将尘柄 头向牝中一顶,那二姑只道是好吃的果子,不想吃这一下,便叫道:「啊哟!轻 些。」 假姐夫又尽力向内插进二叁寸,那二姑咬牙忍痛,只是把屁股退缩,熬得假 姐夫以两手捧住股臀,把阳物尽根没脑的抽上叁四千抽,那二姑初时,还只是疼, 到了此时,内里如榻皮一般,牝口唇窗粉碎,动也动不得,又奈这假姐夫像揉面 的一般,揉个不了,又抽了一二千抽,此时更难受了,遂要出声来,哀告道: 「姐夫,你且停一会罢。」 假姐夫道:「原来是姨妈,我只道是你姐姐,既承姨妈爱我而来,必竟还要 饱我而去,还求忍耐片时,不然却不把前边来意埋没了么?」 二姑只得忍了一会,他又狠砍狠磨一千馀,那牝内外有如数百刚针,在那里 剩的一般,又被他研个不了,真正是觅死觅活,再叁哀告道:「姐夫饶了我罢, 我再不敢捋虎须了,不然就要死了。」 假姐夫见他哀告苦求,哭将起来,量也够他受用了,乃将束子咽下,那久蓄 之精,已射在二姑牝中了。临起身又叮嘱道:「姨妈,明日千万早来!」 二姑道:「且看。」 於是一步一拐地去了。尚义亦换了鲁生上床,邬大姑也钻来睡了。当下两不 提起。 次早,鲁生起来,对尚义道:「老叔,昨夜若非你冲这一阵,我定为泉下之 鬼了。我仔细想来,总不异娼家行径。倘后边又计较出甚招数来,则我还乡不成 了。想当初出门时,爹爹付我本银五百馀两,在此叁、四年,已耗去了四百多了。 有甚颜面回家,莫若离了此妇,连往他乡,别寻经济,赚得原本也好回家,去见 父母妻子。」说着,泪如雨来。 蒋尚义道:「老侄之梦醒了么?如今之计,作速写一离书,再送她几两银子, 叫她另嫁,此为上策。」二人计定。 再说那二姑,被尚义这一遭入捣,杷牝底都弄塌了。那牝口边红肿起来,那 牝缝都肿密了,要小解也解不出来。里面又急又涨,无法可疗,因对大姑道: 「亏你怎生挡得他起?」 大姑道:「也只平常,有甚凶猛。」 二姑道:「这个人如何得死,若要他上香,再一吹我到先上香了。」 话犹未了,只见鲁生同蒋尚义进来。那尚义看住二姑,只是好笑,因道: 「请邬爹出来说话。」 邬遇出来,鲁生道:「小婿一为身体有病;二为本钱消折,不能养育令爱; 叁为思乡之念甚切,今特拜辞岳丈。奉上离契一张,白银五两,乞将令爱别寻佳 偶,我叔侄今日就要起身了。」 邬老吃惊道:「你夫妻无甚言语,为何忽有此议?」 忙叫大姑出来。那大姑便哭道:「我和你一心一意,又无别的话说,怎忍得 丢我而去?你就要回来,也多付些盘缠与我,好再守你。」 鲁生道:「如此反为不便。我若不来,你靠谁供膳。」 遂将离书、银两,付与老邬,立刻收拾行李,拜别出门。时只有铺盖二副, 皮箱二只,拜帖盒叁个。叫人挑了,离了北京,竟往湖广做乾鱼生理。 自此,鲁生把妇人念头,竟如冰雪一般。与尚义将这百多银子,一心一意做 了十馀年,已赚起数千金来。二人装载在苏州阊门南势街发卖不题。 却说鲁生之妻汪氏,自丈夫出门,生了一子,名润发,已上十八岁了。 汪氏见丈夫不回,便打发儿子同公公出来寻访父亲消息,也做些乾鱼,在阊 门外发卖。心内急於寻亲,鱼一时又脱不得,他便对牙人道:「我不过十馀桶乾 鱼,要一时发脱,便贱个几两也好。」 店主人同牙人道:「这个容易。」 鲁生偶在侧边听得,便大怒道:「你几桶乾鱼,折也有限。那行价一跌,我 的几千两乾鱼,为你一人折去多少。」 彼此一句不投,便相打起来。润发就把鲁生推了一跤。鲁生便去叫了蒋尚义 来,并跟随的人,赶到船边,要去扯出那小伙子来打。 不想船舱里爬出一个老人家来,正是陈简,见了鲁生喝道:「谁敢打?」 鲁生见了,忙向前拜见道:「爹爹为何到此?」尚义亦向前相见。 陈简道:「适才那小子,就是你的儿子,呼做润发,同我四处寻你不着,故 要贱卖,幸喜是你。」 忙唤润发出来拜了父亲,并拜了蒋叔翁。便一同到鲁生寓处,卖了乾鱼,一 齐回家,夫妻父子完聚,算帐时,赚了叁千馀两。鲁生即分一半与尚义道:「不 是老叔救我,焉有今日?」 此后,夫妻在家享受,润发出门贸易。 看官,你道尚义虽识得妇人情弊,规谏无用;若非鲁生自己急流勇退,性命 不保。客边宿娼娶妾者,可奉此段为鉴! 第六段马周嗜酒受挫跌王公疏财识英雄 诗曰: 酒能害德且伤生,多少英雄遭辱侵; 饮酒知参恶旨意,不为所困方称贤。 这首诗,单道人生不可嗜酒。醉来天不怕地不怕,逢贪财色,得这酒助起气 来,每不能遏抑,任你不敢做的、不敢说的、不便说的,都做出说出。不知不觉, 毕竟小则辱身败德,大则亡身丧家,所以当日那神禹恶旨酒,式公悔过而作诗, 至今画为龟鉴,你道酒是可过饮的么?要必如至圣之不为酒困、无量不及乱才好。 然世人未必能学。其次则莫如知改,我今说个始初嗜酒,后来知改发迹,出人意 料,与看官们听听: 话说唐太宗时,有一才子姓马,名周,字宾王,系博州庄平人氏。他孤身贫 寒,年过叁句,尚未有室,自幼精通书史,广有志气谋略。只为孤贫无援,乏人 荐拔,所以神龙因於泥淬,飞腾不得,每日抑郁自叹。却又有件毛病不好,生得 一副好酒量,闷来时只是饮酒,尽醉方休。日常饭食,有一顿,没一顿,都不计 较,单不肯少了酒。若没有钱买时,便打听邻家有喜事酒时,即去撞捞坐吃,及 至醉来,发疯骂坐,不肯让人。这些邻舍被他聒噪得不耐烦,没个不厌恶他。背 地皆唤他「穷马周」,又号他「捞酒篱」。那马周听得,也不在心上。正是: 未达龙虎会,一任马牛呼。 且说博州刺史姓达名奚,素闻马周明经有学,便聘他为本州助教之职。到任 之日,众秀才携酒称贺,不觉吃得大醉。 次日,刺史亲到学宫请教。马周被酒醉坏,爬身不起,刺史大怒而去。迨酒 醒后,方觉忙往川衙谢罪,被达公责备了许多说话,马周唯唯而退。每遇门生执 经问难,便留同饮。支得俸钱,都付与酒家,兀自不敷,依旧在门生家捞酒。 一日吃得大醉,两个门生,左右扶住,一路歌咏而回,恰好遇着刺史了,前 导喝他回避。马周酒愈醉,胆愈大,哪里肯避!嗔着两眼倒骂起人来。此时,连 刺史见他醉得无礼,只得当街又发作了一场。马周当时酒醉不知,兀自口中骂人 不止。 次日醒后,门生又来劝马周去告罪,马周叹口气道:「我只为孤贫无援,欲 图个进身之阶,所以屈志於人,今因酒过,屡遭羞辱,有何面目再去鞠躬取怜。 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,这个官儿,也不是我终身之事。」 说罢,便把公服交付门生,教他缴还刺史。仰天大笑,出门而去。一路想道: 「我屡次受辱,皆因在酒上坏事,好不可恨!从今再不吃酒罢了。」 一路自怨自艾,忽然想起「惟酒无量不及」乱句,不觉失声道:「有了,此 后只是减半罢了。我此去冲川冲府,谅来没甚太遭际,除是长安帝都,公侯卿相 中,有能举荐如萧相国、魏无知的,讨个出头日子,方遂平生之愿。」遂望西迤 迳而行。 不一日,来到新丰市上。天色已晚,便拣个大大客店,踱将进去。但见许多 商贩客人,驮着货物亦在进店安歇。店主王公迎接,指派房头,堆放行旅。众客 各据坐头,讨浆索酒。王公看小二搬运不迭,好似走马灯一般。 马周独自个冷清清的,坐在一边,没半个人来睬他,心中不忿,拍案大叫道: 「主人家,你好欺负人,偏俺不是客,你便不来招顾么?」 王公听得,便来取科道:「客官,不须发怒,那边人众,子何先安顿他。你 只一位,却容易的,但是用酒用饭,只管吩咐。」 马周道:「既如此说,先取酒来。」 王公道:「用多少酒?」 马周指着对面的大座头上一夥官人道:「他们用多少,俺也用多少。」 王公道:「那五位客人,用五斗好酒的。」 马周道:「也用五斗罢。有好嗄饭尽你搬来。」 王公便吩咐小二,一连暖五斗酒,放在桌上,并肉菜摆下。马周举瓯独酌, 约莫吃了叁斗有馀,按下酒肚,便不吃了。讨个洗脚盆来,把剩下的酒,都倾在 盆内,脱下双靴,便伸脚下去洗濯。聚客见了,无不惊怪。那王公暗暗称奇,如 其为非常人,安顿他歇宿了。同时岑文本,画得有《马周濯足图》,后有烟波钓 叟题曰: 世人尚口,吾独尊足。 口易兴波,足能陟尘。 处丁不倾,千里可逐。 劳重赏薄,无言忍辱。 酬之以酒,慰尔仆仆。 今尔忘忧,胜吾厌腹。 吁嗟宾王,见超凡俗。 马周安歇了一夜。次日,王公早起会钞,打发行客登程。马周身无财物,想 天气渐热了,便脱下狐裘,与王公作酒饭钱。王公见他是个慷慨之士,又嫌狐裘 价重,再四不受,道:「客官身不便,下回补还就是了,这个断不敢领。况客官 将来大有发迹,必非庸流,岂是少此房钱者,小老已知矣。」马周兄他执意不受, 乃索笔题诗壁上,曰: 古人感一饭,千金弃如苁; 匕箸安足酬,所重在知己。 我饮新丰酒,狐裘不用抵; 贤哉主人翁,意气倾闾里。 题罢,庄平人马周书。王公见他写作俱高,心中十分敬重,便问:「先生如 今何往?」 马周道:「欲往长安求名。」 王公道:「可有相熟的寓所么?」 马周道:「没有。」 王公道:「先生此去,必然富贵,但资斧既空,将何存立?老夫有个甥女, 嫁在万寿街卖馍赵叁郎家。老夫写封书,送先生到彼作寓罢了。更有白银叁两, 权助路贺,休嫌菲薄。」 马周感其厚意,只得受了。王公写书已毕,递与马周。马周道:「他日寸进, 决不相忘。」 作谢而别。行至长安,果然是花天锦地,大不相同。马周迳问到万寿街赵卖 馍家,将王公的书信投递。 原来,赵家积世卖这粉食为生。前年赵叁郎已故了,妻子王淑英在家守寡, 管理店面。这就是王公的外甥女,年纪也有叁十上下,却甚丰艳胜人。这王淑英 初时坐店卖馍,神相袁天罡一见,大惊叹道:「此妇面如满月,唇若红莲,声响 神清,山根不断,乃大贵之相。他日定为一品夫人,如何屈居此地!」 偶在中郎将常何面前,谈及此事。常何深信袁天罡之语,吩咐苍头以买馍为 名,每日到他店中闲话,挑拨王氏嫁入,欲娶为妾,王氏全不瞧睬。正是: 姻缘本是前生定,不是姻缘莫强求。 却说马周来到头一日,王氏先得一梦,梦见一匹白马,自东而来,到她店中, 把粉馍一口食尽,自己箠手赶逐,不觉腾上马背,那马忽化成火龙,冲天而去。 及醒来满身身热,思想此梦非常,旦起直至将午,犹在想梦不休。恰好忽一堂堂 书生进店,递上书信。王氏展开看了一遍,见来的姓马,又身穿白衣,想起梦来 心中大疑,就留下作写,一日叁餐,殷勤供给。 那马周吃她的,便似理之当然一般,只是持心饮酒,不敢过醉。这王氏始终 不怠,甚是钦敬。不想邻里中有一班轻薄子弟,平日见王氏是个俏丽孤孀,常轻 嘴薄舌,在言挑拨,王氏全不招惹,因而罢了。今见她留个远方单客在家,未免 言叁语四,生造议论。 王氏是个精细人,耳边闻得,便对马周道:「贱妾本欲相留,奈孀妇之家, 人言不雅。先生前程远大,宜择高枝栖止,以图上进,若埋没大才於此,枉自可 惜。」 马周道:「小生情愿为人馆宾,但无路可投耳。」 言之未已,只见常中郎的苍头,又来买馍。王氏想着常何,是个武官,必定 少不了个文士相帮,乃问道:「我这里有个薄亲马秀才,乃博州来的,是个饱学 之士。在此觅一馆地,未知你家老爷要得着否?」 常苍头应道:「甚好!待我去禀知来迎。」 原来,那时正值天旱,太宗降诏,凡五品以上官员,都要直言得失,以凭采 择。常何亦该具奏,正要寻个饱学,请他下笔,恰好苍头回去,将王氏说话禀知。 常何大喜,即刻具帖,遣人牵马来迎。马周谢别了王氏,来到常中郎家。常何见 他仪表非俗,好生钦敬,当日置酒相待,打扫书房,安顿歇下。次日,常何取白 金二十两,彩绢十端,亲送到书房中来,以作贺礼,才将圣旨求言一事与马周相 议。 马周道:「这个不难。」 即时取笔,手不停挥,草成便宜二十条。常何逐一看过,叹服不已,连夜命 人缮写。 明日早朝,进呈御宽。太宗皇帝看罢,事事称善,便问常何道:「此等见识 议论,非卿所及,卿从何处得来?」 常何拜伏在地,口称:「死罪,臣愚,实不能建白,此乃臣家客马周所为也。」 太宗问道:「马周何在?可速宣来见朕。」 黄门官即宣旨,迳到常中郎家,宣了马周。到了午门,常何引进金銮见驾。 拜舞已毕,太宗问道:「卿何处人氏?曾出仕否?」 马周奏道:「臣乃庄平县人,曾为博州助教,因不得志,弃官游於京都。今 获观天颜,实出万幸。」 太宗大喜,即日拜为监察御史,钦赐袍笏官带。马周穿了,谢恩而出,仍到 常何家拜谢举荐之恩。常何重开筵席,置酒称贺。至晚酒散,常何不敢屈留他在 书馆,吩咐备轿马,送马爷到王奶奶家去。 马周忙道:「那王氏原非亲戚,弟前日不过借寓其家而已。此妇明眼施惠, 理法自持,其令人可敬!」 常何闻说,大惊道:「御史公有宅眷否?」 马周道:「惭愧,家贫未娶。」 常何道:「那王氏看来具双识英雄的俊眼了。既然未娶,弟想袁天罡,曾相 此妇有一品夫人之贵。御史公若不弃嫌,明日下官即去作伐何如?」 马周感其恩侍殷勤,亦有此意,便道:「若得先辈玉成,深荷大德。」便仍 歇下。 次日,马周又同常何面君。其时突厥反叛,太宗正遣四大总管出兵征剿,命 马周献平虏策。马周在御前口诵如流,句句中了圣意,便改为给事中之职。常何 举贤有功,赐绢百疋。 常何谢恩出朝,吩咐从人,便路引到买馍店中,要请王氏相见。王氏还只道 常中郎来,是要强娶她作妾,急忙躲过,不肯出来。常何乃叫苍头找个邻妪来, 将为马周求亲、并马周得官始末,俱托她传语进去。王氏方知情由,向时白马化 龙之梦果验,即时应允。常何便将御赐绢匹,替马周行聘。赁下一所大屋,教马 周住下,择吉与王氏成亲。百官都来庆贺。正是: 分明乞相寒儒,忽作朝家贵客。 王氏嫁了马周,把自己一家一伙都搬到马家来了。人人称羡,也不在话下。 且说马周做官,不上叁年,直做到吏部尚书,王氏淑英封做夫人。这马周, 太宗时时召见议事,把从前嗜酒性情都改换了,绝不致酒误事。 忽一日,新丰店主人王公知马周发迹,特到长安,先去看外甥女,方知改嫁 的就是马周。王公大喜,忙到尚书府中投贴。马周夫妇知了,接入相见,设酒厚 待。住了月馀,要回,苦留不住,马周只得将千金相赠。王公哪里肯受。 马周道:「壁上诗句犹在,一饭千金,岂可忘也?」王公方受了,作谢而回, 遂作新丰富室。 再说达奚刺史因丁忧回籍,及服满到京,问吏部家宰即是马周。自知先时得 罪,不敢去报名补官。马周知此情,忙差人再叁请见。达奚无奈,只得入府请罪。 马周扶起,道:「当年教训,本宜取端谨学士。彼时嗜酒狂呼,乃马周之罪, 后已知过,改悔久矣,贤刺史无复追忆也。」 即举达奚为京兆尹。京师官员见马周度量宽宏,各个敬服。后来马周与王氏 富贵皆老,子孙显荣。 看官,你道马周若不知节饮,则新丰店不礼於王公;即礼於王公,粉馍店断 不礼於王氏;此二处即幸兔矣,常中郎家,岂乏美酒?为给谏时,宁少酒钱?当 宣召见驾时,又不知作何狂呼矣!诗曰: 一代名臣属酒人,卖馍王媪亦奇人; 时人不具波斯眼,枉使明珠混俗尘。 第七段小光棍浪嘴伤命老尼姑仗义报仇 诗曰: 皆锋轻试受刀锋,自是狂且种毒凶; 地下尚应锥刺血,人间哪可疾如风。 浴堂殿上辞何丑,猪嘴关边罪岂容; 不识如席碰氏子,至今萋菲玷英雄。 这首诗,单道人不可枉言生事,自取其祸;若只胡言乱语,其祸犹小,至於 造捏或认丑,玷闺门,必至丧身。昔日,有张老开店生理,其女甚有姿色。对门 鄂生流涎,百般求亲。张老因鄂生轻狂,不许。又有一莫生来求,遂欲讨之。鄂